记者丨高彦雄
教培行业的“敦刻尔克”大撤退还在继续。
就在几天前，在新东方高管会议上，俞敏洪宣布，秋季课程结束后，新东方将停止小学和初中学科业务的线下招生，各个城市接下来也将逐步关闭教学点。
资本对教培行业的态度更是加速降至冰点。“成都商报教育发布”统计，2020年8、9月，发生在教培行业的融资事件合计仅有27起，在各行业中跌出前10，仅排到16位。要知道，在2019年，教培行业曾以300起以上的融资数量，在全行业中位列第4。
从小作坊到大帝国，教培行业花了30年；而从巅峰到低谷，仅仅用了两个月。昨夜尚可见金樽玉盘，斗酒十千，今夜已是笙箫俱寂，宾朋尽散。
教培黄金时代
从小作坊逆袭到大帝国
中国第一家培训机构是谁？如今很难有人能给出准确答案。但普遍的记忆是，教培行业发轫于上世纪90年代。
其中，最具代表性的，就是从中关村的小民房中走出来的新东方。1990年，俞敏洪因被认定私自开班，被北大处分，随后从北大辞职。为了赚钱留学，俞敏洪在海淀区租了间民房，办起了英语培训班。这便是新东方的前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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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，新东方的故事被搬上屏幕——《中国合伙人》上映。它当年有多火？作为中国第一部讲述创业公司的商业电影，有人将其称为“中国版《社交网络》”。
从1990年到2013年，二十三年之间，培训机构如雨后春笋般遍地生长。在成都，戴国斌放弃公职，创办了戴氏英语；在北京，考上中央音乐学院的尹雄，为凑学费，成立了巨人学校；同样在北京，北大硕士毕业后的张邦鑫，创办了学而思。
除了《中国合伙人》的上映，2013年还发生了几件大事。一是，学而思更名好未来，这个名字后来也被引申为教培人对行业的一种期望；二是，VIPKID和哒哒英语等一众在线教育的诞生，让这一年成为公认的“在线教育元年”。
K12在线教培发展历程（源自行行查）
在线教育诞生之初，就受到了资本的特别青睐。比如，成立于2012年的猿辅导，在第二年便获得了第一笔700万美元的B轮融资；2015年，作业帮也在刚成立3个月后，就收获了资本市场的爽快支持。而如今，这两家巨头累计融资已分别超过了40亿、34亿。
从2015年到2020年，资本的热情逐年高涨。
数据显示，2020年，整个教培行业共发生238起投融资事件，整体融资金额超680亿元。而在2019年，这组数字为332起和418亿元。也就是说，2019年、2020年两年间，教培行业融资总规模就超过了千亿级。
“抢流量”“抢老师”“抢学生”……手持大笔热钱，教培机构的竞争几近贴身肉搏。从地铁、公交、电梯间公众场所，到各类综艺节目，甚至朋友圈、抖音，到处充斥着教培机构的宣传广告。
据QuestMobile报告显示，在2020上半年，K12在线教育企业平均营销投放同比增长71.2%。仅2020年6月，猿辅导、学而思、作业帮三家在线上投放上，就烧掉了11.13亿。
这是什么概念呢？相当于每秒钟约烧掉423元。
市值蒸发、裁员
教培行业上演“大撤退”
事实上，哨声不止一次响起。可一开始，谁也没有在意。
2018年、2019年，针对校外培训机构的规范发展，国务院、教育部多次发文，对培训机构的收费、培训时间、人员聘用等做出明确要求。
然而，整个行业并未警觉。直到2021年7月24日，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。
新政之严厉，几乎每一条都卡住了教培行业的喉咙：学科类培训机构一律不得上市融资，严禁资本化运作；现有学科类培训机构统一登记为非营利性机构；义务段学科类培训收费纳入政府指导价管理；不得占用法定节假日、休息日和寒暑假组织学科类培训。
事实上，在靴子正式落地前夕，相关政策就在行业内疯传，新东方、好未来等一大批教育类中概股闻声集体暴跌。7月23日和7月26日两个交易日，教育类上市公司市值蒸发至少2000亿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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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双减”地震波不断传导，缩减业务、裁员成为各大企业的“应激反应”。
7月27日，张邦鑫便在一次内部演讲中称，没有需求的业务肯定会被关掉，相应员工能内部转岗就先转岗，不能转岗的将按照国家法律给予赔偿。随后，作业帮、字节跳动旗下的大力教育也都进行了大规模裁员。其中，作业帮成都分公司业务被全部裁掉。
据晚点报道，在9月17日举行的新东方高管会议上，俞敏洪宣布，秋季课程结束后将停止小学和初中学科业务的线下招生，各个城市接下来也将逐步关闭教学点。
同时，会议也披露了最新的裁员计划，俞敏洪称，原本的计划是在8月底裁员4万人，但截至9月中旬裁员还不到1万人。一名参与会议的高管表示，到年底裁员人数将超过4万人。
资料显示，从2017年开始，新东方营收的主要增长动力来自中小学业务，2020财年中小学业务营收已经占总营收90.7%。关停中小学科业务，意味着新东方将放弃最重要的营收来源。
资本冰封
双减后融资数量已跌出前十
2021年第一季度，知名投资机构景林资产曾大幅减持了好未来，卖出257.06万股，占所持股数的77.61%。
另一投资机构高瓴资本更是在2020年第三季度、第四季度分别减持好未来378.72万股、6.31万，并在2021年第一季度彻底清仓，同时遭遇清仓的还有一起教育。
这被视作资本最早的撤离信号。“双减”政策发布后，资本对教培行业的态度更是直线朝冰点降去。
“成都商报教育发布”记者统计，8月，教培行业共发生了20起融资，已披露的融资金额超过5.3亿元。而到了9月，这组数据变成7起融资，已披露的融资总金额超过7.1亿元。值得一提的是，9月的7.1亿中，有4.1亿元是由重庆一高等职业学校被收购而产生的。
从融资数量来看，2020年8月、9月教培行业融资事件共有27起，在全行业中仅排在第16位，占比仅1.52%。
没有对比，就感觉不到如今和以往的悬殊。据多鲸资本数据，2019年教培行业股权投融资数量达到300起以上，从全行业投融资项目来看，位列第4。
为了更清晰地对比，记者还统计了2020年同期的数据。2020年8月，教培行业发生8起融资事件，融资总金额超过8500万；而2020年9月，融资事件变为15起，融资总金额按当时汇率折合人民币超过了18.3亿元。
来时如排山倒海，去时如极光闪电。退潮之时，资本从来不会允许自己裸泳。
从目前来看，资本对于职业教育和素质教育，尚有余温。在2021年8、9月的融资事件中，成人/职业教育、素质教育两大领域融资数量居教培行业榜首，分别为12起、6起。但从融资金额来看，教育信息化和教育硬件才是资本愿押重注的领域，除股权收购外，唯二的两笔过亿融资都是来自这两类细分领域。
8年前的《中国合伙人》中，有一句台词，“我们改变不了世界，是世界改变了我们。”如今来看，一语成谶。